许留山 既然留不住

最后一间许留山在香港油塘，今天闭店。许多人听闻，心头一颤，感慨一句，其后仍是各做各事，满心甚至无涟漪荡起。

这是时光的力量吧，能把很多东西加固加深，同时也有很多，如流水，渐渐流逝，不知不觉。

当年刚刚开放港澳游时，许留山、糖潮等甜品店是和维多利亚港、海洋公园等齐名的游客打卡名地，店门前比个“V”，店内捧着一盆芒果西米捞合个影，是最早的标准打卡拍摄模版。

其实，在寸土寸金的香港，茶餐厅、甜品店并没有太好的就餐体验，固然鸳鸯香滑，西多士香酥，杨枝甘露香甜，但狭窄餐位，陌生食客间脸怼脸、胳膊碰胳膊，过道收腹侧身而行，自成体系、根本看不懂的手写菜单，一并都不是很好的就餐体验。本土港人图个方便快捷，而对游客来讲，胜在港味十足。爱的是甜品本身味道，也爱茶餐厅、糖水铺是香港风情一部分。

糖水自然是香港风情，2002年初出江湖尚蹦蹦跳跳的twins唱着“让我们结伴探访许留山，感情不必分你高班我低班”，港片《小亲亲》里，年轻得不像话的郭天王和陈慧琳约会就约在许留山红底黄字招牌下。

而后，许留山在大陆快速扩张，门店纷纷开在城市综合商业体内，没有了街边小挤闹的港式风情，还有因股份转让纠纷广州“许留山”变“邓留山”的尴尬事件，再然后，许留山业态老化、产品相对陈旧、经营不善等问题频繁见诸媒体。

慢慢的，许留山由一碗甜品界天花板的传说，变成了另外一个跨界故事。

现在我们叫的甜品，老广道地的说法是“糖水”。

广式糖水并不是字面的意思，可以突破所有想象，糖水有稀有稠，可饭可饮可滋补可点心，据说各种形式的广东糖水品种可达300多道。

最早广式糖水最基本的是传统“二沙三糊”：红豆沙、绿豆沙，芝麻糊、杏仁糊、核桃糊。

基本款见真章，不时不食，药食同源。广式红豆沙里下陈皮，绿豆沙则要放海带和臭草，凉茶是马蹄、竹蔗、茅根夏天解暑，生姜、桂圆冬散寒凉。还有双皮奶、姜撞奶、腐竹白果、红豆薏米、绿豆香芋……

糖水之于广东，与其说是食物，不如说是生活。

从小看到大的TVB剧里的经典台词，最著名的就是妈妈婆婆的“我下碗面给你吃”，和警署阿SIR的“我给大家打包了糖水”。

汪曾祺老写一篇《炸弹与冰糖莲子》，说广东人和糖水的，怕是极致了——

那两年日本飞机三天两头来轰炸，一有警报，联大同学大都“跑警报”……郑智绵绝对不跑警报。他干什么呢？他留下来煮冰糖莲子。

广东人爱吃甜食，郑智绵是其尤甚者。金碧路有一家广东人开的甜食店，卖绿豆沙、芝麻糊、番薯糖水……番薯糖水有什么吃头？然而郑智绵说“好呀！”不过他最爱吃的是冰糖莲子。

旁人还好，甜品只是饭后饭间点缀。对于广东人，氤氲着街角巷陌的熙攘嘈杂，热络着冬夏时令的寒暖关切，这一碗糖水，滋补的是身体，直至心灵。